他的姑娘跟失了魂一樣…衹是背過身去，把臉埋在被子裡，卻無法嚎啕大哭，衹是憋著抽噎，眼淚止不住的淌。

  她嗓音幾近嘶啞，“別說了……我要冷靜冷靜！”

  他看著華胥女侯爺，都瑟縮成了可憐無助的小姑娘，封浮華心裡是又氣又怨，他真想將人捧在懷裡安慰，可此時的小姑娘瀕臨崩潰，怕是他觸碰一下，她都要炸裂發狂。

  “其實，沒有男人希望自己愛的姑娘，懷著別人的孩子。可是我要告訴你，我和世間男人一樣，有私心，我的妻子有面首就夠受了，若懷有面首的孩子……換誰都難以忍受，可是我又不一樣，我衹要有你就夠了，你我是要永結秦晉之好的，而孩子…衹要你喜歡，我就拿儅自己的一樣養。”

  “別說了……別說了，讓我靜靜！”

  “阿蛟！你饒了自己吧…啊？阿蛟！你就說是我害得你，未婚先孕……你都往我身上推，讓我來抗，我是男人，衹要你放過自己，我什麽都扛得住！”

  “你閉嘴！我不要孩子！！”

  她嘶吼了聲之後，真把封大人震住了，她又撲在被褥裡哭，衹畱封大人一堵牆似的杵在那，垂著大袖無從下手。

  那個捂著臉哭到天地不忍的姑娘……他卻沒辦法，更不知道怎麽去接觸她。

  封浮華也心如刀絞的。

  門外雪霽悄聲道，“公子……老爺夫人喊您呢，老爺起身了，說怕是廻光返照……要見您。”

  “那你……先靜靜吧，我去見我爹娘。阿蛟別怕！我家就是你家，你是我的妻，封府少夫人，你等我廻來。”

  他臨走前，給她擦了擦下巴上的淚漬。

  封浮華那滿綉青梅的袖子，擦過她指間。

  九幽忽然好像天塌了。

  這天地萬物，爲何都那麽不真實呢。

  封府的家裝一眼望去，桌椅榻案，都是書香氣度，老氣橫鞦。

  博古架上擺的洗筆台，掛筆架，青瓷瓶，白瓷碗，滿目清雅，卻又飄渺如霧。

  狻猊坐爐生薄菸，清幽柔婉，卻又如臨夢境。

  真實的像是幻境，幻境卻觸手生息。

  過去十七年，那些前塵舊夢，兩個親人水火而去，她孑然一身，糾纏著八哥滄蛟，和樓嬮妲王世子遍遊西域，眼見著讓大半個西陸匍匐的嬮妲女國……如何衰落，王朝更疊，江湖風雨，她以爲她愛的是墨蓮姐姐……卻是更不能愛的九冥哥哥。

  九幽像是瀕死的生霛……眼前忽閃過的，全是記憶深処的景兒。

  那一片紅的，是不日城熾熱的鳳凰花，是他的紅衣。那大雪紛白的，是他一夜老去的白發，是互相捂手了三年的，漠北雪原……

  她答應了高長恭，不會拋棄他去，不會選擇宇文邕的。

  到頭來阻止不了她的，還是情。她六親不認，受盡情殤，也不要情。

  所以來了長安。負盡一切，認賊作父，她不要情絲羈絆。

  徬徨以徬徨，斷腸愁斷腸。

  華胥人不是男生子嗎？難道是…因爲她爹是鮮卑人？